虚渊离

“那，可以把情况详细告诉我吗？”上条一边奔跑，一边喘着气问土御门。

两个人的身影在朦胧的黑暗里显得模糊不清，如同虚无的幻影一般。

“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，”土御门回答道，“我找到史提尔时，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。”

“我问了小萌老师，根据她的回答来看，对方应该是一个精通幻术的魔法师。”他顿了一顿，“而且，恐怕还有着不俗的实力。”

“那幻术的类型……”

“不清楚。”土御门直截了当地说，“我不清楚。”

“因为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术式。”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沉重。

上条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能继续不停奔跑着。

两边的景色飞快地向二人身后退去。

“就是这儿了，”土御门停在了那个公园门口，“他应该还在这附近喵。”

“那我们就分头找吧！”上条说着，冲进了公园，白色的衬衫衣角在他身后飘荡。

“喂……”土御门还没来得及拉住上条，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深处。

“真是伤脑筋啊……”土御门为难地挠了挠头，向另一个方向冲去。

没跑多远，土御门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。

“话说……”他停下来喃喃道，“我记得阿上是穿着病服跑出来的啊……”

刚才白色的衬衫在他眼前一闪而过。

“糟糕了……”土御门感觉脊背有些发麻。还没等他转过头，街道上的灯光就在一瞬间亮了起来。

那并不是平日里有些昏暗的黄色灯光，而是耀眼的，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天一样的白光。

“这是……”土御门也被照得睁不开眼，“什么情况啊……”

“呐，哥哥，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，“你在那儿干什么呢？”

土御门舞夏正坐在扫地机器人身上，歪着头看着他。

“已经陷入幻境里了吗……”土御门极力睁开眼睛，“可恶……”

“哥哥，快过来啊，”土御门舞夏向他挥着手，“晚饭已经做好了，快回家吧！”

土御门元春一动不动，将视线从舞夏身上移开。

“喂，难道你又和上条当麻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吃饭吗？”舞夏露出了生气的表情，“真是的，明明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做好的晚饭。”

“那哥哥要记得早点回家哦！”舞夏说完，便转过身，准备离开。

“舞夏……”土御门下意识地开口，向着舞夏伸出了手。

不能和她说话！这个念头一瞬间在他脑海中出现，他立刻死死闭上了自己的嘴。

“怎么了，哥哥？”舞夏听见声音，回过头来，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
她对着土御门露出了熟悉的微笑。

“可恶啊……”土御门心里暗叫不妙，“明明是幻影……可就和舞夏一模一样啊……”

“啊，难道是还是决定要和我一起回家了吗？”舞夏恍然大悟道，“那快点来吧，哥哥！”

那声音仿佛有无穷的魔力，拉着土御门向她走去。

“快点啊哥哥！”她催道，“不然饭都要凉了啊！”

土御门的脚步愈发加快起来。

停下来啊……土御门极力控制住自己。

给我停下来啊……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，嘴里发出了牙齿摩擦的声响。

但是他始终无法让自己的眼睛从舞夏身上移开，连他的脖子也无法扭动。

“来吧，哥哥，”舞夏笑着伸出了手，“我们一起回家吧！”

快停下来啊……

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流下。

快停下来啊……

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僵硬起来，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。

他只能看清前方的那个身影。

“快给我停下来啊啊啊！”土御门双眼充血，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，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左臂。

匕首深深陷入血肉里，几乎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面。

疼痛感在一瞬间传入了他的脑中。

“咳……”土御门感觉眼前一片黑暗，似乎有无形的手拉着他向下沉去。

他跪倒在地上，眼皮愈加沉重起来，只能靠着痛觉才不致于昏过去。

笼罩着街道的白光消失了。

“呼哈……呼哈……”他大口大口喘着气，“看来已经从那里面逃出来了……”

他撕下几条衣带包扎住伤口。

“不知道阿上那边有没有事……”他担忧地说，“我们应该在刚出来不久就已经陷入幻境了吧……”

“一定要给那个魔法师一点教训尝尝……”土御门说着，沿着来路走去，“竟然利用舞夏……”

上条当麻越跑越感觉不对。

一路上土御门都没有再和自己说一句话。他只是闷声奔跑着。

“喂，土御门……”上条再也忍不住了，“到底还有多远啊……”

土御门元春一声不吭。

“喂，土御门……”

土御门突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向上条。

上条也被吓了一跳。

可当他也看向土御门的时候，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他。

那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漆黑人脸。

“喂……”上条下意识地后退两步，“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“土御门”的身影突然消失了。

黑暗中逐渐亮起点点荧光。

上条看清楚了，那似乎是无数飞舞着的萤火虫。
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他怔怔地看向四周，举起右手想要抓住那萤火虫。

可当他的手触碰到萤火虫的一瞬间，四周的光芒便一下子消失了。

只剩下上条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街道上。

“这是……幻境？”上条反应过来，“难道刚才就一直在幻境里了吗……”

“不过这样的话，我的幻想杀手就可以起作用了！”

上条握紧了拳头，继续向前方跑去。

路边窜出了一只老虎。

“幻想杀手！”那老虎立刻飞灰烟灭了。

一辆卡车向上条冲过来。

“幻想杀手！”卡车立刻无影无踪。

地上突然钻出了无数的藤蔓，缠向上条的双腿。

“幻想杀手！”上条挥舞几下右手，将所有的藤蔓也清理干净。

……

“看来还挺简单的嘛……”上条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，“毕竟是幻境，没什么实际攻击力嘛……”

“救命啊！救命！”远处响起了一名少女的呼救声。

上条抬头看去，只见一团黑影正对那名少女紧追不舍。

“那是……”上条死死盯住少女，感觉心脏在不住颤抖着。

那正是御坂美琴。

她正跌跌撞撞地跑着，身上沾满了污渍，衣服被划出了一道道口子，脸上似乎还有未干涸的血迹。

“是幻境……”这个念头刚在上条的脑中出现就被抹去了，“不，那就是美琴！”

“美琴有危险，我不能袖手旁观！”

“我要去救她！”

这个念头将上条的脑子占满了。

上条握紧双拳，不顾一切地向少女冲去，“美琴！”他大声呼喊着少女的名字，“别怕！”

“我来救你了！”

美琴也看见了上条，她立刻向上条跑了过来。

“当麻！”她一边跑，一边大声呼喊着。

后面的黑影即将笼罩住她。

“可恶！”上条将少女挡在身后，同时握紧拳头，打向那团黑影，“离她远一点啊！”

右拳打在黑影上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。

黑影在一瞬间就消失了。

“看来已经被解决掉了……”上条这才出了一口气。

“当麻……”耳边传来美琴虚弱的声音，“已经没事了吗……”

上条转过头，发现美琴正拉住自己的衣角，瑟瑟发抖。

“嗯，已经没事了。”上条说着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，“美琴，你没事吧？”

“我没事……”美琴说着，声音逐渐哽咽起来，“但是，我好害怕……”
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把头埋在了上条的怀里。

“我好害怕……”美琴抽噎起来，“如果你没有来……”

她抬起手，不停抹着脸上的泪水。

“美琴……”上条怔怔地看着她。

“不要离开我了……”美琴慢慢环住上条的腰，“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
她抬起头，眼中泪光闪闪。

“好……”上条立刻答应到，眼睛也湿润起来。

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是那么的令人怜爱，她那充满哀求的眼神令人无法拒绝。

上条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。

“以后我就一直陪着你，我们要一直在一起……”他一边轻声说着，一边缓缓伸出手，轻轻抱住了少女。

一瞬之间，少女在他的怀中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诶？”上条愣住，“怎么回……”

他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，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。

低头看去，一把尖刀已深深扎了进去。

迷惑，惊慌，愤怒，让上条的脑子似乎要爆炸掉一般。

“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……”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，“竟然能直接消除掉我的幻境……”

“嘛，不过最后还是解决掉你了。”

“你是……”上条忍痛转过头，“那个魔法师吗……”

“是啊，如果你是指打倒那个红发魔法师的人的话，那就是我没错了。”男人看着上条说道。

他有着漆黑的短发，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。

“本来是想在这里建立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，长久居住的……结果恰好发现了另一个魔法师，”他喃喃道，“所以只好将他解决掉了，不然会打扰我生活的。”

“没想到解决掉他之后你们还会找上门来……所以只好再费些功夫咯。”他弯下腰，看向上条，“不过你的能力还真是特别啊……竟然能轻易破解我的幻境。”

“但是也不过如此嘛，”他洋洋得意地笑了，“稍稍用些手段，就能轻松解决了呢。”

上条没有听他说话。

他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，双眼怔怔地盯着地面。
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
“怎么会，怎么会……”

他的指头深深陷入了泥土中，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。

他现在所想的，只有那还未说完的，而又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。

“怎么会这样。”上条怔怔地说着。

“怎么会这样。”上条机械似的重复着这句话，将尖刀拔了出来。

鲜血喷涌而出，在黑夜中成了骇人的紫红色。

血泊中倒映出少女面带泪水的微笑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男人弯下腰，看向上条。

“你这个混蛋啊啊啊！”上条怒吼着从地上弹起，“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！”

他狠狠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，直接将男人打得后退两步，险些摔倒。

“你这家伙……”男人也没料到上条挨了一刀竟然还能反击。他愤怒地盯着上条，手中闪现出点点光芒。

但上条没有理会男人。他直接扑了上去，又是一拳打在了男人脸上。

“呜啊！”

男人捂住半边脸，同时也挥拳打向上条。

但他的拳头被上条用右手牢牢抓住，闪烁着的光芒也立刻消失了。
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男人的眼中逐渐布满惊恐。

上条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，一脚将男人踹倒，紧接着便扑到他身上，一拳一拳狠狠向男人的脸上打去。

“别，别打了！”男人将手臂挡在脸前，但依旧挡不住上条的进攻。

“你这个混蛋……竟然敢利用她……杀了你……杀了你……”上条反复念叨着，不停击打着男人，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。

他的眼中闪烁出了浑浊而又疯狂的光芒。

男人的鼻腔，眼角，嘴唇周围逐渐布满了鲜血。

“阿上！”土御门元春终于找到了上条。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拉住上条，“你在干什么啊！”

“放开我！”上条恶狠狠地扭过头，双眼通红，“我要杀了这个混蛋！”

“阿上你清醒一点！”土御门从上条后面将他的双手扼住，却遭到了上条猛烈的肘击。

“放开我！”上条拼命挣扎着，狠狠撞击着土御门的腹部。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又疯狂的嘶吼声，“给我滚开啊！不然连你也一起杀掉啊！”

“可恶……”土御门感觉双臂逐渐发软，左臂的伤口也快要再次裂开，但还是在尽力坚持着，“不管怎么样，阿上你先冷静下来啊！”

“这个人就交给我们处置啊！”

“阿上你不是从来不会杀人的吗！”

……

上条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。许久，他才耗尽了体力，但还是喘着粗气，恶狠狠地盯着男人。

男人早已蜷缩成一团，捂住头，惊恐地看着上条。

“所以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？”土御门问男人道。
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啊，”男人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，“他突然就冲上来了……跟个疯子一样……”

“等等……”土御门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，急迫地问：“阿上在幻境里看见的人是谁？ ”

“呃……好像是一个女孩吧……看上去比他小一点……”男人拼命回忆着。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
土御门缓缓放下了胳膊。

“那个女孩，你见过吗？”他又开口问道。

“没有没有……”男人连忙摇头道，“一般来说，人们在我的幻境里看见的，都是对于他们最重要的人。”

“所以我的幻境才会很有效……只不过我不明白……”男人抬起头，小心地斜看向上条。

“好了，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。”土御门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
上条只是微张着嘴，怔怔地盯着脚尖发呆。

“他没见过……他没见过……”他在心里反复重复着着这几句话。

“那是幻觉……”

“那不是真的……”

直到几滴水滴在他的头发上，滴在他的额头上，滴在他的脸颊上，他才有所反应。

“……咦？”他抬起头，呆呆地看向天空。

下雨了。